曾经也于啃书啃得头痛,老师逼、家长迫的时候,从平淡无味的生活狭缝中,偷偷瞧见了所谓 “理科班” 的轮廓,不过现在可以带着属于自己的糊涂来认识清醒了。我看见高一(14)班的门牌上沾满了灰尘,下回大扫除可得好好擦擦了;黑板是我很少见到的绿色,倒有些怪异。除了这些,实在没什么特别。
始业典礼上,校长把领导老师稀里哗啦统统倒出来点一遍,害我们把手拍得生疼。那些论文?没兴趣。学校介绍?还得听自己的。学生守则?好大一部分都是从《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上拷贝过来的。于是我们只好从头到脚把每个老师打量一番,毕竟他们是我们未来的统治者。尽是一大堆凶巴巴的眼镜兄,偶有几个慈眉善目的,也似沙场老将,隐约感到寒气逼人。至于那些报告,大概是介绍学校如何如何好,或者鼓励我们怎样怎样的,煞费苦心了,我基本处于半冬眠状态,可谁叫校长和爱安详的笑容和众生绵绵哈欠声都是上等的催眠曲。
第一节课下来,几乎搞不明白到底上了什么——老师说第一天不讲课是减负,那么他一张一合的嘴里吐出来的是啥?想想才明白,那是教育部下用的,恐吓性不强,还不如令我们罚抄《中学生守则》更有威慑力。可下课气氛就不赖了,兄弟们打打杀杀还扯起嗓门吼两声就掀起漫天尘土,纷纷扬扬;我一方面想这地是谁扫的,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承认还挺有诗意。总体看来,我们学习怒气重的毛病尚有根治的希望,给我们时间。
第二天我便意识到自己判断错误。教室里傲气满地,杀气冲天,心想完了,今天准备为自己在战斗中光荣牺牲而收尸吧。江湖上所谓武林人士,哪个那么容易混饭吃?邻座龙虾算安 0.5 颗好心告诉我:就像跑百米,摔一跤咱就非得垫底不可……
新学期老师的登场总是粉墨式、爆炸式的,仅物理老师就令人警觉,进门的那一刻我甚至感到急促的呼吸声和冷风嗖嗖几阵。第一堂正课嘛,几乎所有人都凝神屏息,也算一种给面子的礼貌。只是物理老师一句 “学物理是享受” 着实震倒无数谛听者。四周沉默两秒钟后皆狂笑不止,桌翻椅倒,惊起心脏病亦不足为奇。我勉强定神:“好超强的必杀计!” 当然,心理素质差而未能承受住的,只好神志不清,精神恍惚了。
数学老师起初是没有多大威力的,但上起课来依然神采飞扬,雄风不减;自年龄看来,也是重量级人物。化学老师诡谲多端,难以揣测,至于某日他指着我一人狠批全班作业之糟糕,其典型指桑骂槐而引起的新窦娥冤,我又有另一番感慨了。
老师一个个地来,我们的心情也应合着起波澜。“久而久之我会习惯,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午餐”,我想着,免不了望望那块绿色的黑板和门口沾满灰尘的门牌。
这回我猜对了。才一个星期而已,我们就对上到校长老师教学楼顶下到同辈众生教学两地完完全全适应了。不能适应的感觉只有老师对我们的。比如说理科班的文科老师,这种有点尴尬的身份。不过他们还是尽可能地提高我们对文科的兴趣,连 “随便聊聊” 都摆出来了,偏啃不下这块硬骨头。咱们的语文老师就极富个性,说什么要教我们朗读。听着他台上慷慨激昂的声音,平辈们自知理亏,一盘散沙软绵绵地伏着,和满营伤兵差不多——正所谓 “对比越鲜明越有特色”。虽说上课精神不振,可好歹语文老师还是想出一箩筐花招来激发兴趣热情的,这语文课便轻松许多。这类大手笔人物表面平静,一出手就显山露水,与众不同。
才说到伤病满营呢,呸!当真考试起来竟然谁也不让谁啊!哪个不精神抖擞?(弦外音:主啊,为什么这样对我?)考前的教室里,几乎每张桌上都亮着充电指示灯:不论是睡醒的、迷糊的,没吃早饭的还是刚撑下肚的,一律一种态度,一种表情,一种正气,一种恐惧。其场面之壮观,声势之浩大虽难与江水奔流作比,却腾起浓浓豪气!看你考试能把我咋地?不过考卷一下来,这气就消了大半;等浏览试卷后用颤抖的双手拾起笔,已经没什么豪气了。这也许便是当代中学生的悲哀吧,读书如果是个食物网,其中的考试便是学生永远的天敌。
考毕,丑态百出。教室里哀声四起,如夏夜蛙鸣一片,比方说龙虾就声称他要被切成一段一段了。虽说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脾气爆发几家苦笑不止下巴脱臼,大伙心理素质都算不错——因为把目光放得长远些,看得高些——四楼窗口没站几个人(别紧张,不做自由落体运动,正观光呢)。这一切的一切,都得感谢理科班这个无形的心理医生。要透彻理解达尔文的适者生存理论是必须亲生体验的,我想。
“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日子久了,是装平静的高手还是假糊涂的老兵,或者什么风气特色,藏也藏不住了。中午赶赴食堂吃饭的狼狈样自然暴露无遗。老师一令 “下课”,教室马上成为八级地震的震源,个个都逃命似的往外狂奔。也许你低头时同学们还认真端坐在那儿,抬头时连人影都没了。食堂若是去得晚了……还是选择泡面比较营养。当然我们一哄而上的百态也许会遭到无情嘲笑,也许不知情的人会感到不可理解,也许有的人会不住摇头叹素质之差,但这终究也算得上一种活力四射的风格,只有许多我们这样的活跃分子,校园里才不至于因为人多而冷清得要死。探究现象的本质,可能食堂负有一小部分责任——本来我们就对那个人头攒动的地方印象不怎的,近日又耳闻住校生因误食那里个头不大味道也不佳的 “大排” 而引起集体腹泻、厕所爆满一事,不得不感叹悲剧色彩。
而最悲剧的可数军训了。动员大会上咱班长竟把烈日狂风非沙包与比作太阳风儿雨儿热情的抚摸,已经十分离谱;特别是后来老师说到刚才那纯胡扯的预言竟然 “代表了全体同学共同的心声” 时,场下一片骚动,一阵乱七八糟的议论,班长的声望算是彻底毁了。到了军训操练时就更乱七八糟了。某难友不知犯了什么大错,可能一时间累得神魂颠倒,左右不分;可能大脑昏沉,轻轻晃了一下;更可能是倒霉的他恰巧在火山爆发前轮到打扫火山口,噼哩啪啦被臭骂一顿并逐出队伍。也许教官的怨气每积累到一定值总会自动寻找目标,也许教官想杀鸡儆猴,杀一儆百;总之 “皇上令臣死,臣不得不死”,后果惨重。
白天军训太累了(废话,用得着说吗),所以到现在同学依然保留着半夜挑灯奋战,白昼修养生息的好习惯。之所以说其 “好习惯” 是因为白天睡觉有利于创造一个安静祥和的学习氛围。除了午休,课堂上更有人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一段美妙的异境传说悄然落定。
写到这里,我忽然向窗外望去,黯淡的深夜,沉沉的黑色,没什么星光,倒是我那盏 40 瓦的吊灯幽幽地晃着;纱窗外边隐约停了些扑翅的飞蛾和嗜血的蚊子,远处已停工的建筑工地上又飘来一阵灰——我又想到了那沾满灰尘的 “高一(14)班” 的门牌与那块讨厌的绿色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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